刺良

患得患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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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“你还换衣服了！”

    这一句质问，饶是绮罗生再怎么能言善辩，也被问得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酒他没喝，可酒味确实有。先前在夜场被枪弹集火，那堆瓶瓶罐罐炸了一身，刚逃上车时他和九代师身上的酒味简直熏得人要晕车，他俩互相还挪揄过彼此就像从泔水桶里捞上来似的。所以回基地后顾不上汇报，摆脱星狼弓后赶紧冲去浴室把身上的怪味给洗掉。谁知酒精的气味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解决的，时间又紧，天踦爵召集了众人等着开会，他只好匆匆换衣服进会议室。回家一路上都开着车窗，结果也没吹散那股酒味。最光阴鼻子向来灵得很，绮罗生不指望能瞒过去。

    而衣服，也确实换了。早上穿去学校的衬衫早在洋酒飞溅下染成了调色盘，绮罗生再怎么心大也不可能带着一身酒污去跟天踦爵他们开大会，毕竟他不确定通天阙新装修的会议室能否禁得住考验，再加上暖空调一换气，恐怕未来几天这间会议室都得酒气冲天了。绮罗生虽然爱酒，但是也承受不住这种工作环境。再加上白衬衫难洗得很，回家要是被家里人看见更难解释。在基地更衣室里换下衣服后绮罗生立马把它丢进垃圾桶毁尸灭迹。

    他这晚过得轰轰烈烈，和九代师二人孤身犯险深入欲界的场子，作为天踦爵钦点给后者的保镖，思维随时都必须保持在一个紧绷的状态上，生怕保护对象哪里出点差错。这都不是能不能跟天踦爵交差的问题了，如果在贴身护卫的情况下还没保护住老友，绮罗生自己都难辞其咎。

    开了整晚紧急会议，众人大脑全程跟随天踦爵的推导高速运转，不断复盘今夜欲界场内发生的每一个细节，同僚之间相互加以确认。再加上绮罗生下午收到最光阴的加班短信，还以为对方又是通宵达旦奋战工作回不了家，工作结束后的绮罗生满身疲惫，只想回他俩的小窝里好好休息，其他什么都不想管了。结果因此一时放松了警惕，没顾上给各种突兀的小细节找上合理解释。

    谁知当下松懈的结果就是被恋人的行程变动杀个措手不及。这下人赃俱获，证据确凿。绮罗生从没像此刻这样紧张过，哪怕当年以艳刀身份身陷葬刀会围剿，以一敌八时他都无所畏惧。可如今面对相恋之人的质问，绮罗生头一回感到手足无措。

    三年同居朝夕相对，对绮罗生这样拥有双重身份与生活的人来说，最艰难的不是无数次生活与任务间的分身乏术，也不是组织内暗潮汹涌的派系争斗，甚至不是同僚背叛后必需执行的处决。这些对于他，对于通天阙的艳刀，是不可推卸的责任、是分内之事。一言蔽之，是他应该承受并且执行的命运必选题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最艰难的是什么吗？”

    在艳刀还未扬名黑白两道之时，绮罗生的前辈曾与他聊过这个话题：最艰难的，永远是当你换下作战服，小心翼翼藏起身上所有的血与硝烟，披星戴月回到家，去面对即使困倦也依然独坐在客厅里为你留着灯的家人。最艰难的是面对家人满脸的倦容与关心，却不得不扯出一个又一个谎，去欺骗他。

    前辈说这些时没有看绮罗生，只是盯着远方，声音闷闷的，像漫不经心的闲聊，又像悔悟的独白。

    “你还年轻，别重蹈我们老人的覆辙。”

    那次谈话的最后，前辈这样说。

    独身主义的绮罗生曾自信永远不会体会到前辈口中的两难，然后命运使他遇见了最光阴。他们相爱的三年里，彼此总是聚少离多。最光阴是苦境某个行业排名首屈一指的大集团网络工程总负责，经常需要在几个城市的分公司间奔波出差，可是他总愿意为了绮罗生硬是挤出几天假期计划旅行。每次面对安排好的行程酒店和餐厅，和突如其来的天踦爵致电，绮罗生都不得不扯出各种各样的谎言去扫恋人的兴。看着犬系男友提前几周的准备全部化为不可能，绮罗生满心的愧疚都快溢出来了。好在最光阴总是迁就他，即使被放鸽子依然表示要挤时间来陪他。

    绮罗生曾对自己说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，不能再骗最光阴了，找一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吧。可每当夜晚转醒，他看着恋人不设任何防备的睡颜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绮罗生这才明白，原来自己也是怕的。

    拥有了完满的幸福，人就会变得害怕失去。

    而此刻，这简直就是三年里，无数次噩梦中令他最为恐惧的场景。客厅灯亮起的瞬间，绮罗生几乎以为是最光阴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。

    还好，他问的只是衣服，我还没有失去他。绮罗生侥幸地想。

    客厅静得令人几近窒息。相恋三年来，绮罗生第一次从最光阴身上感受到他的不安和疑问。向来能言善辩的他却不知怎么说才能打消恋人的顾虑，他忍不住向前一步，靠上对方的胸膛，给了他捧在心尖的人一个紧紧的拥抱。

    “我让你不安了，对不起。”绮罗生闷闷地说。

    对不起。他真心道歉，为三年里的隐瞒和谎言，为说不出口的秘密。

    最光阴只是表面功夫到位，佯装镇定，实际心里紧张得要死，生怕绮罗生觉得他不信任自己，送他一个单身狗套餐然后掉头走人。

    毕竟就像饮岁吐槽说过的，他自己在这段感情里都扯下了弥天大谎，却期冀对方坦诚相待。要知道最光阴绝不是撒谎好手，犬系性格注定了他喜形于色的单纯本质，哪怕他亲爹时间城主也经常吐槽他跟狗似的，一开心就狂摇尾巴还指望别人看不出来。天知道三年恋爱时间里，有多少次他为身份扯的蹩脚理由在被拆穿边缘摇摇欲坠。能撑到今天全靠时间城的集体智商在帮他拼命打补丁。

    最光阴并不害怕被绮罗生知道时间城的事情，时间城大部分工作都是为苦境政府效力，有全套正规渠道的经办证照。而最光阴反正是给自己当城主的老爹打工，一向来去自由，甚至他还想过如果绮罗生不喜欢，他彻底跳槽转业从良也行，反正家里那几个都拿他没办法。

    最光阴害怕的，是身为时间城北狗惹出的乱子，结下的仇家。他永远忘不了初见绮罗生的那天，他们在咖啡馆相谈甚欢，就在并肩要走出店门时绮罗生被店员喊住说落下了东西，就那一个回头的功夫，临街停靠的车突然爆炸，滚滚浓烟腾空而起，受到爆炸热浪冲击他下意识地将绮罗生护在怀里……

    他不敢想，如果那天绮罗生没有回头而是直接走出店门，他们两人的缘是不是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。

    北狗天不怕地不怕，潜伏任务替城主上赌桌的时候，身家性命都敢往上放，却不敢拿绮罗生赌。他希望绮罗生一生都平平安安，做他喜欢做的事情，爱他想爱的人，永远不要被牵扯进这座城市污秽不堪的黑暗面。

    所有的狂风暴雨，电闪雷鸣，和人生旅途的所有泥泞，我都会替你一一遮去，只求你平安喜乐。

    只有最光阴自己心里清楚，听到饮岁说在欲界见过绮罗生时，他下意识的反应是后怕。今晚时间城在欲界执行任务，通天阙出于不明目的也派了艳刀在楼下场子横插一脚，两个组织同时行动简直如千年难遇的异象天降，一旦遇见就是彗星碰撞似的大爆炸，尤其艳刀和他们还不对付，谁也说不清会闹出什么乱子。绮罗生一个老老实实的教书先生，身边还带个傻白甜女人跑到这种地方玩，万一碰上危险该怎么办？

    要不算了吧，最光阴想着，别赌气了，绮罗生到底在不在乎你，生活里的一切相处细节还感受不到吗？为什么要去纠结那些琐碎的杂事？他爱你，他还好好的呆在你身边，这样还不够吗？

    他对自己说不要再去纠结今晚的酒吧，换过的衬衫，还有那些说不清的酒气。今晚的答案并不重要，绮罗生安全地回家了，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。

    谁知就在最光阴撑不住要认怂的时候，对方温顺地抱了过来，还直截了当地道了歉。

    他道歉了，是不是意味着他承认今晚和女人去酒吧玩了？！

    最光阴觉得自己刚才自我说服的全套功夫都是白忙活，他心里的犬系红灯预警又亮了起来，警铃疯狂旋转咆哮着让他赶紧趁热打铁质问清楚：

    那个女人是谁，他俩是什么关系，为什么大晚上一起去酒吧，为什么乱喝酒，最重要的是衣服为什么换了！

    有的没的，心里的小人想了一大堆，结果最光阴的手却违背警示完全不听系统规劝，自顾自狠狠地把绮罗生抱进怀里。

    呸，你这个没出息的狗！

    最光阴心里骂着，低下头把头埋在绮罗生雪白的发间，在充满鼻腔的酒气里默默地吻了吻他。

    就当是醉了吧，反正我酒量不好。

    大狗这样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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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诈尸 =L=

有些和前文矛盾的说法是因为双方视角不一样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。最光阴觉得是自己没空比较多，绮罗生觉得是自己爽约比较多←

文章格式跟以前不一样，之前都用的word，在公司更新就直接在石墨上码字，省的文档发来发去

这章太难写了，反反复复删了四五稿

以及鱼妹催更真恐怖！她怎么就是不肯忘记这篇！！！